《食梦貘》上

细水长流互相折磨

苏格:

CP:贾鬼


  

前文《恶童》《飓风》


  

承蒙厚爱我又来了,写了一半先贴出来,最近可能会有点忙,各位不要催了,催也没有用的【。】


  

纯属虚构。


  

 


  

《食梦貘》


  

 


  

小鬼做了一个很长的梦,醒过来有点迷茫。


  

混沌的梦境里有一只巨大的怪物,是他的十倍大小,长着两只恶魔犄角,一只圆眼睛,尖尖的獠牙,从喉咙里发出呜呜的怪叫,因为太大了所以行动缓慢,张牙舞爪的追他。可能还下着雨,他能记忆的画面阴沉晦暗,教人紧张压抑。狭窄的道路仿佛没有尽头,他不停歇的跑,怪物不停歇的追。他摔进污泥,不敢片刻的停留,立即爬起来继续逃亡。然后不知怎的,视野突然一转,他就到了海边。碧蓝的海面波平浪静,海鸥在半空盘旋,细腻的沙滩闪着金色的微光,轻柔的海风拥抱他,安抚他的惊惧惶恐。公路沿着海岸线蜿蜒,他独自走了不久,晴朗的天空开始下雨,乌云飘过来,电闪雷鸣狂风呼啸,那头怪物伴随怒吼一下子冲到他的面前。


  

至此他猛的惊醒,眼前即是熟睡的Justin。


  

天亮了,今天也是晴天。


  

他们面对面睡着,都是侧身向前微微压低脑袋,所以靠得非常近,造成的冲击几乎使小鬼混淆了梦境和现实。Justin躲在小鬼遮挡的阴影里,好像搁浅的鲸鱼缓慢而均匀的呼吸。缠绕的手臂有如绳索,在怪兽的梦里猎物也未能幸免。小鬼把Justin的手移开,并且压住了以免他再抱过来。小鬼起身下床,将Justin留在灿烂的春光里。Justin依旧睡得很沉,没有被扰醒。


  

小鬼走进浴室关上门,终于只有他一个人。他坐在马桶上,用双手的掌底按着鼓胀的太阳穴,一身从未有过的颓唐。蜘蛛脚似的脏辫耷拉着,遮挡他紧蹙的眉宇和紧闭的双眼,他的肩膀高高耸起,浴室光线不足,大片的阴影投落到雪山似的肩胛骨的背面,顺着他的脊柱扩散。他挂在悬崖边上,对Justin无计可施,又不想松开手掉入深渊,就此尸骨无存。依照Justin的逆反心理,似乎只要他忍耐一段时间,等到小少爷的新鲜劲儿过去便可重获自由,可他无法说服自己放低姿态去做别人的宠物,被追捧被抛弃。黔驴技穷和不可一世同时在他的内心翻滚,好像相互打架的冷热气流,造成狂风和暴雨。


  

枯坐了半个小时,他把头发拨得乱七八糟,起身走到莲蓬头下,让热水冲走困顿。洗完澡出来,他发现Justin已经不在床上,枕头仍有凹陷,被子堆在床尾,仿佛融化的冰激凌。卧室外传来清脆的碰撞声,叮叮当当像是玻璃。他循着声音找过去,看见Justin站在厨房,把鲜红的果汁倒入两个透明的玻璃杯。


  

阿姨周末不来,Justin自己做简单的早餐,看得出他对于厨房用具的掌握十分熟练,可能在小鬼到来之前他一直是这样过。小鬼觉得奇怪,Justin那么渴望得到关爱,却不让阿姨住在公寓照顾自己。


  

发现门外的小鬼,Justin说:“来帮我。”


  

小鬼从橱柜拿了两个盘子。


  

“今天有什么打算?”Justin放下番茄酱问。


  

“没有。”小鬼说,他也不想出去上演间谍的戏码,走到哪里都被跟踪。


  

“在家陪我吗?”Justin从盘子捡起一粒桑葚喂到小鬼的嘴边,用食指推进他的唇齿之间,“老师留了好多作业。”


  

桑葚散发着清香,咬破了并不感觉甜,小鬼没有回答Justin,把果汁拿到餐厅。


  

 


  

等到中午,温暖的阳光从大窗户洒入客厅,窗边的绿色植物生机盎然,为安静的空间平添一抹春意。小鬼躺在沙发,脑袋枕着靠垫,怀里抱着靠垫,专注于手机的跑酷游戏。他光裸的脚踝叠在一起,搭在沙发另一端的扶手,刚刚好伸进阳光地带。Justin在书房写作业,刚才他去厨房喝水,路过的时候从门缝看了一眼,其实Justin的老师可以留更多的作业。手机里的僵尸没有越过墓碑,把自己撞个稀烂,跟着屏幕上跳出一个鲜血淋淋的对话框,问他是否重来。眼睛有点干,他用力眨了眨眼,选择重新开始。


  

书房的门从里面打开,Justin说:“你能不能把音乐关掉?”


  

小鬼翻个白眼,游戏进行中没有办法设置。


  

Justin走到沙发的后面,扶着靠背俯下身,用一本习题册挡住手机,“这道题怎么解?”


  

从惨叫声可以分辨小鬼的僵尸又挂了,小鬼看一眼Justin,看一眼眼前的习题册,“哪个?”


  

“十三题。”


  

小鬼假装快速的读一遍题,想也不想便敷衍:“我不会。”


  

Justin将身体压得更低,“我教你。”


  

小鬼斜眼看他,“你会?”


  

Justin得意洋洋的说:“我会呀。”


  

小鬼盯着他,用眼神说他很无聊。


  

他们都挺无聊的。Justin绕到沙发的前面席地而坐,把习题册放在膝盖上,一只手托脸颊一只手转笔,似乎打算就在这里完成他的作业。小鬼用余光短促的瞥他,懒得驱赶也懒得挪动位置,设置取消音效之后再一次开启游戏。阴森的画面透出诡异的可爱,僵尸小人笨拙的跳跃一个又一个的墓碑,旋转着吃掉沿途的金币,不多久撞上墓碑壮烈牺牲。半个小时后小鬼放下手机,用靠垫挡住脸,挤进沙发的夹角睡着了。


  

Justin回头只看到一头洋苏草似的脏辫,感觉有点好笑。


  

一觉到黄昏,醒来恍如隔世。小鬼驼背坐在沙发上发呆,窗户好像画框,装裱了猩红余晖和暮色都市,红黄之间过度出一抹奇异的粉色,以致现实仿佛非现实。Justin早写完作业,窝在单人沙发用手机看视频,仍显稚嫩的脸上荧光闪动。声音开得很小,但能听出有力的节奏,Justin仿佛一块礁石不为所动,看不出喜怒哀乐。


  

许久,Justin缓慢的开口,“你跳舞有多少年了?”


  

小鬼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他是在和自己说话,愣了愣,答道:“七八年了。”


  

Justin把目光从屏幕上移向小鬼,“那你很小就开始学了。”


  

这还用优等生计算吗?小鬼连呛他都不想,只是做了个无语的表情。


  

“怎么会想学跳舞?”Justin又问。


  

“就是喜欢。”小鬼想不出其他的答案,他这个人满单纯,做任何事的动机都是喜欢。如果心思多一点,或者坏一点,他也不至于被Justin困住。


  

视频还在播放,有外国人叽里咕噜的讲话,Justin垂眼看了一会儿,说:“我记得之前有人约你去舞室。”


  

小鬼都忘了他说的之前是多久以前,“对。”


  

“下次能带我去吗?”


  

“干什么?”


  

“好像很有趣。”Justin晃了一下手机,他在看街舞的比赛。


  

小鬼不说话,意思是不可以。


  

 


  

习惯能够突破所有的界限,暂时屈服于Justin的条件,小鬼开始习惯从学校到公寓的路线。周四的太阳落到地平线下,灰蒙蒙的雾气弥漫在车水马龙的街头,有的商店提前点亮灯牌,不能点亮行人冷漠的脸,交通高峰时间,一辆公交车进站,等候的乘客仿佛一窝蜂的挤到门口,一个一个填满空荡荡的车厢。小鬼进超市买了两瓶可乐,出门顺手递给Justin的保镖一瓶,后者欣然接受,继续跟在他的身后。风吹动空气,桃树轻轻摇摆,含苞待放的花朵随之颤抖。小鬼做个深呼吸,想到回去面对Justin,他就高兴不起来。


  

园区开始有了绿意,道路两旁的植物显露生机,迎着小鬼走来的有推着婴儿车的母亲,牵手散步的情侣,还有遛狗的老人,活泼的泰迪跑到他的脚边,贴着他的裤子闻闻,像是检查他有没有携带危险物品。等电梯的时候他的手机响了,屏幕显示Justin的号码,他拖延了一会儿才选择接听。


  

“你回来了吗?”Justin问,接着说,“你今天不用回来。”


  

前后两句的矛盾使小鬼不知道应该说好还是问为什么。


  

Justin解释:“我有个朋友来过夜。”


  

“哦。”


  

“你有住的地方吗?”


  

“有。”


  

“如果没有我叫人去酒店给你开房。”


  

“不用了。”小鬼果断的挂断电话。


  

站在旁边的保镖耸肩,他负责接小鬼,也不知道有突发的情况。


  

走出公寓楼的大门,小鬼站在台阶上遥望远方,最后一抹暗淡的光被黑暗吞噬,目之所及一派萧索。温暖的灯光从他的背后洒向地面,将他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。他把可乐喝光,走下台阶把空瓶子扔进垃圾箱。保镖推门出来,只是站在台阶上望着他,没有像尾巴似的跟着他。


  

他拿出手机给朋友打电话,开门见山问:“你家有人吗?”


  

“没有,怎么了?”他的朋友回答之后反问。


  

“沙发借我。”


  

“拿到哪儿去?”


  

他说:“我现在去你家。”


  

出园区他招手拦下一辆出租车,拉开副驾驶的门坐进去,告诉司机朋友家的地址。城市为了缓解交通压力,同时修理整顿多条道路,由于施工反而造成堵塞。堵车大军缓慢的向前移动,出租司机很不耐烦的叹气,一个路口花了二十分钟才蹭到红绿灯前。乘客倒是淡定,上车之后不发一语,抱着手臂麻木的盯着前方。警示的红灯跳转成为绿色,司机狠踩油门,恨不能飞离地面。


  

朋友家住十二楼,小鬼敲了两下门,很快传出应声。


  

“正好我在煮面。”朋友把小鬼让进屋,赶快去厨房关火,“你怎么说来就来了?”


  

“没有地方住。”小鬼像是到了家一样自然,捡起个靠垫抱在怀里,直直的倒在沙发。


  

他的朋友从厨房里探出头来,“那少爷不烦你了?”


  

小鬼倒是希望那少爷的朋友常驻二十七层豪华公寓,“今天不烦了。”


  

朋友回去把面捞到两个碗里,端出来放在桌子上,“他不是看你看得很紧吗?”


  

小鬼说:“他有朋友去他家。”


  

多么令人难以置信,对方瞪大眼睛,“那他就把你赶出来了?”


  

听起来这么别扭,但没有错,“是啊。”小鬼丢掉靠垫到桌子前坐下,他还没有吃晚饭,饿了,“我今晚住在这儿了。”


  

他们相对坐在桌前,朋友挑起一筷子面条,问:“你有没有想到办法?”


  

如果想到了,小鬼就去做了。


  

“没有人管他吗,能联系到他的父母吗?”


  

“他都见不到他爸妈。”


  

朋友蹙眉,“这么棘手吗?”


  

小鬼用筷子扒拉面条,“没有蛋。”


  

朋友说:“家里没有了,明天我去买。”


  

话题没有长久的集中在Justin身上,讨论无果之后他们聊起生活中的八卦。小鬼躺在沙发,脖子和肩膀快要成为直角,两只脚踩着茶几的边缘,不像以往捧场给予热烈的回应。朋友熄灭香烟,见他的眼神往窗外飘,说了一句不早了,他们该睡觉了。平民的住宅不比少爷的宫殿,一室一厅,装修十分简陋,四面枯燥的白墙,一个铁架子上挂了几件衣服,沙发放在客厅的正中间,面向很少打开的电视机。不过床还是够用的,他们都很瘦,挤一挤没有问题。朋友问他要不要进屋,他说不用,沙发够了。他不想跟任何人躺在同一张床上。过会儿朋友给他拿来一件替换的衣服,然后奉若神明一般把他的也就是Justin的爱马仕衬衫挂起来。


  

关掉苍白暗哑的白炽灯,清透的月光照射进来,洒在小鬼的头顶。客厅里静悄悄的,圆形时钟化成一个黑洞,发出滴滴答答的声响,像是有什么要来了,或者已经走了。他毫无困意,尝试了好几次睡眠都没有成功,出神的盯着茶几上的烟盒。卧室传出轻微的鼾声,他掀开毯子坐起来,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,拿起打火机和烟灰缸走到露台。沉沉夜幕压在城市的头顶,他的脚下是灯火辉煌的宽阔马路,两侧高楼林立,有未眠的窗口。过了零点,道路是空的,没有车辆穿行。


  

烦乱的心情说不清道不明,他当然很乐意脱离Justin的纠缠和控制,但他的自尊不能因为被踢出来感到高兴。或许Justin的电话再早一点会好一点,毕竟他已经站在公寓的电梯前,唐突的遭到驱逐未免过于的滑稽可笑。他本意不想回去,但是不得不回去,然而被通知不用回去。电话挂断的一瞬间,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里。Justin把他装在笼子里,带到一望无际的草原,然后打开笼子告诉他飞吧。他连翅膀都打不开。不过Justin倒是提醒了他,这本是纨绔子弟一时兴起的扮演游戏,他作为其中一个角色,不要因为某个以假乱真的眼神或是某句口不对心的情话而自甘堕落。


  

Justin是头成长中的幼兽,张口咬伤他,装作楚楚可怜的模样,丝毫没有悔改之心。人生总有起起伏伏,最近两个月他大概是到了谷底,被一个未成年小孩磨到没有脾气。他在夜空下吞云吐雾,自嘲的低下头笑起来。有了前车之鉴,Justin确实看他很紧,假如两人不在一起,每天必定有保镖如影随形,上学放学车接车送。他免不了猜想是什么朋友促使Justin放下对他的不甚善良的执念。凌晨时分,那两个人可能已经睡了。Justin习惯睡床的右边,那么那位尊贵的朋友必定睡在他睡的地方。人心大抵有点贱,不想要的若是被人占了,也还是会觉得在意。


  

Justin像个结,把他的许多从未有过的情绪拧到一起。


  

 


  

周五是解放前的黎明,下午小鬼收到微信,问他晚上吃火锅去不去。自从Justin出现,他极少出现在同学朋友的聚会,群里有人抱怨,问他在干什么。他发了个做鬼脸的表情,说晚上见,算是答应了。不然他也不想回住处收拾房间,也不想陪朋友去市场买菜,也不想一个人在外面游荡。物以类聚人以群分,他的很多朋友特立独行,穿奇装异服,脖子上起码两条金链子,袖子盖不住纹身,鞋子比脚大,出门骑摩托,黑天戴墨镜,使人闻风丧胆避之不及,其实是一帮吵吵嚷嚷的乐天派。他们喜欢黑人说唱,喜欢街头文化,有着豁达开朗的灵魂和不拘小节的作风。


  

火锅的热气蒸腾,模糊了桌边的笑脸,酒过三巡菜过五味,有人一边揉肚子一边说醉话。杏鲍菇在红油锅里翻滚,好像一艘遭遇海难的小船,泡沫掩埋牛肉,绿叶蔬菜搅在一起,快要煮烂了。旁边的人唱歌,“啊如果你不是你,温柔的你长了三头六臂,拥抱你甜不甜蜜。”小鬼拍那人的肚腩,这唱的是啥。对方摇摆食指,吃吃的笑起来。有人给他们倒酒,他们的笑声和蒸汽一起缓缓的轻轻飘散。


  

“你的手机。”有人提醒小鬼。


  

在嘈杂的环境中,手机铃声确实不容易引起注意,小鬼看了眼屏幕,是Justin的号码。


  

“接啊。”刚才说话的人催他。


  

小鬼接通了,问:“有事吗?”


  

Justin说:“我在楼下。”


  

小鬼说:“知道了。”把电话挂断了,对醉醺醺的朋友说,“你再给我唱一遍。”


  

半个小时后Justin亲自上楼,径直走向小鬼。方向很好辨认,整个大堂最吵的一定就是他们,而且Justin拥有在人群中一眼找到小鬼的能力。这种能力是相互的,一桌人中小鬼第一个发现Justin,由开怀大笑一秒收起表情。


  

不认识Justin的人疑惑的问:“你找谁?”


  

小鬼放下筷子说:“找我的。”然后起身离席,“我先走了,bye。”


  

没有冲突也就没有爆点,Justin的怒气变成闷气,还是要去追上小鬼。到楼梯转角,Justin抓住小鬼的胳膊,后者不耐烦的甩了一下,没有甩掉也就随他了。走出火锅店,Justin把小鬼塞进车里,当恼火烧掉风轻云淡的伪装,他做事常常粗暴直接,不计后果。他们天生不合适,谁也不能教化谁,谁也不能驯服谁,稍有碰撞就会引发地震。


  

保镖从后视镜看了看小鬼,得到Justin的命令后开车回家。


  

Justin坐在小鬼的身边,抬手揉着额头,紧闭双眼像是有头疼的事情,“你昨晚住在哪儿?”


  

“朋友家。”


  

“睡得好吗?”


  

“还行。”


  

Justin放下手看他,刚才他明明笑得那么开心,“你要和朋友吃饭,能不能事先告诉我?”


  

小鬼觉得莫名其妙。


  

Justin说:“我以为你不回来了。”


  

他的语气像是示弱,小鬼犹豫片刻,问:“你的朋友走了吗?”


  

“你生气啊?”


  

“没有。”


  

“我妈朋友家的小孩,昨天突然打电话要来找我。”


  

小鬼撇嘴,他并不想知道。


  

Justin靠向他,看着他说:“今天回去了。”


  

无话可说。


  

安静了一会儿,Justin用手指勾住小鬼的手指,喃喃自语似的说:“没有你我睡不好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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